站在原地,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段记忆。
是我还在上幼儿园时发生过的事。
那时候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隔叁差五就会叫嚷自己肚子疼,然后,他的父母就会来接他回家。
于是那天午后,我偷吃了一块芒果。
我想,生病了,或许爸爸才会回来看看我。爸爸和妈妈会一起来学校接我。
可那天,他们谁也没有来。是幼儿园老师把过敏的我送到了医院。
我浑身红疹,痒了很久,就快要把皮肤抓得溃烂,最后是奶奶来了。
那一次失败后,我就没有再伤害过自己的身体。
我走到了宿舍楼后一处偏僻的角落,现在还没到晚自习时间,附近空无一人,没有学生经过,两侧的白桦树上尽是光秃秃的枝桠。
这里没有监控。
冷风像是刀子似的刮在脸颊上,把我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,我站在原地静默片刻,随后颤抖着指尖,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去,只剩下里面单薄的睡衣,靠在墙边,慢慢滑下去,将自己蜷成一团。
我才发现,因为急着出来给爸爸打电话,我连鞋子都忘了换,脚上穿的还是在宿舍里的那双白色的毛绒拖鞋,此刻已经因为地上的泥水变得肮脏不堪。
背后是凉的,身上也是冷的,只有脸颊和额头越来越热,那温度似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焰,把我的五脏六腑也烧得滚烫。
这是最快的方式,让我被送进医院里。
又或者在有人发现我以前,我已经悄无声息地死掉了。
每次在生病的时候,我总会悲观地想,我一定会死得很早。可其实,这未必不算是一件好事。
我从来都不畏惧死亡,因为我知道,我始终一无所有。
这个世界上,没有任何一样东西的存在是真正属于我的。
很多年后,我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聚在一起,酒过叁巡,大家谈天说地时,纷纷聊起自己曾经为了爱情,都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。
轮到我回答时,我便想到了这一次。
发着烧,呆在冰天雪地里,只为了让他尽快回来看看我。
散场后,席间唯一的外国男生叫住了我,他不喜欢叫我的英文名字。
“jia,你知道吗?”
他用蹩脚的中文说,我的身上存在一种混沌的美丽。
我笑着问他是什么意思,他却说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。
我告诉他,也许是因为曾经的我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。
他却盯着我的眼睛,认真地反驳我,是因为我总是义无反顾地爱别人,最后自己才只获得了那么一点爱。
这样的炽热,会灼伤他人,也烧尽了自己。
而此时此刻,我正逐渐被冻得意识不清,四肢麻木得几乎快要失去知觉,上下牙关打颤,脑中隐约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再忍一忍,我就能见到爸爸。
我恍惚地想着,眼皮越来越沉重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耳边似有脚步声靠近,有人把大衣裹在我的身上。我睁不开眼睛,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沾染了体温的衣物温暖厚重,完全包裹住我,阻隔住了外面的寒风。
下一秒,我被那人腾空抱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