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丢脸,等阿凭哥哥出狱后,我会问他能不能另择居而住,若阿凭哥哥没有运气,最后还是要受刑,那我也会离开这个家。”
姚蝶玉说的是气话,她心里明白,现在不是她离不得吕家,而是吕家离不得她。
吕仕芳上无叔伯可依,下无兄弟相助,没有积蓄糊口,靠着她自己根本养不了熹姐儿和苏哥儿,将就过日子罢了,在今日以前,不管吕凭最后是生是死,她从没有萌生过离开吕家的念头,寒暑勤勤,无时休息不曾与人抱怨一句,不过在册子丢到脚边来的那一刻,她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一丝疲倦。
她和吕凭没有孩子,年轻有活力,手脚利索能赚银子,还有一支能做底本儿的簪子,离开吕家虽也穷困,但犹有余欢。
“我……”吕仕芳没想一向软弱的姚蝶玉会当面反驳她的话,站起身来,喉干咽干要解释,“小蝶,阿娘不是那个意思,方才是阿娘气糊涂了,阿娘是觉得这些不好的事情忘记就是,写下来根本没有意义。”
“对阿娘来说没有意义。”姚蝶玉有了情绪,这半年来受的委屈在这一瞬间迸发了,她圆溜溜的眼里蒙上了着晶莹的泪光,“可是对我、对一些人来说有意义。”
“小蝶……”见不是话头,吕仕芳不敢唠唠叨叨的指天画地,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,摆摆手,叹了口气,先软了辞色,“这次是阿娘不对,你也忙了一日,先去休息吧。”
姚蝶玉也是累了,平复情绪后,头也没回离开。
回到自己的寝房后,姚蝶玉没有哭,寝房被翻动过,有些东西位置移动了许多,梳妆台前的首饰盒,也有被移动打开的迹象,她沉着脸整理了一番,才坐到椅子上将册子皱巴的地方一点点仔细抚平。
吕仕芳应当是把整本册子都看过一遍了,她现在有些庆幸前几日因太忙碌,没有写随笔,要不然工钱的事儿被拆穿了的话,熹姐儿就没有好果子吃看。
熹姐儿整理完桑叶后来找姚蝶玉。
姚蝶玉的情绪不高,熹姐儿担忧不已:“阿娘叫嫂嫂过去,说了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这种事情不好和一个孩儿说起,姚蝶玉撒谎,“就是说清明祭祖的事情。”
“哦。”熹姐儿低头沉吟片刻,道,“我想阿娘今日心情不美,是因为叔叔的事吧,叔叔从赌场里出来后又赢了不少银子,还不到夏日呢,福哥儿的夏衫夏裤都做好了,说是用素纱做的呢,阿娘听了后脸色就变了。”
听着熹姐儿的话,姚蝶玉目光不由向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移去,吕仕芳说来她的寝房是为了找书籍,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在她的寝房里翻些值钱的东西,拿去典卖吧,要不然梳妆台不会有翻动的痕迹。
想到这儿,姚蝶玉头疼非常,自嘲笑了一声,原来富贵到极和贫困到极的人都会沦于虚浮之中,她将熹姐儿打发出去后,带着委屈进了梦中。
不出意外的,今日的梦并不美。
她不断梦见竹林内发生的事情。
这个梦境才来,姚蝶玉当即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上升,恐惧使得胸口发闷,四肢颤抖,好不容易醒过来,却再一次深深陷入自责之中,仿佛是自己犯了大罪。
晚膳时姚蝶玉苍白着一张脸,白日里和吕仕芳之间有些不愉快,而吕仕芳此时拉不下面子说好话,低头吃饭而已,二人如陌路之人,没有交流一句话。
虽然闹得不愉快,但姚蝶玉还是把该做的家务都做好,次日出门前也做好了早膳。
既然不用出堂露面,姚蝶玉昨日便想好了要做朱六莲案的证人,将此时坏的局面重新整顿一番,她本想在摘完桑叶后再去府衙里找晏鹤京缕述颠末,不过不曾想晏鹤京昨日宿在园林里,还一大清早的,就在桑园里吃点心喝茶了。
姚蝶玉还是害怕晏鹤京,一大清早碰上他,和见到阎王差不多,几乎当场吓死了:“晏、晏大人。”
“来了?”晏鹤京看到,把面前的点心向外推了几分,“用过早膳了吗?”
姚蝶玉重睫看去,晏鹤京面前的点心,是一盘玫瑰糖糕和一盘带骨泡螺。
泡螺是她最爱的苏州糕点,换做平日,她定会口水直流三千尺,只是今日有心事烦恼,什么东西在嘴里都味同嚼蜡了,是以,她看过一眼后无有兴趣收回了视线,道:“多谢晏大人关心,民妇已经用过早膳了。”
说完,转身到桑树下,边采摘桑叶,边思考是在园林里提起案件好,还是去府衙里提起案件好。
姚蝶玉别过脸后,晏鹤京的脸上显露出怪异的形状,他百思不得其解,先看看点心,又看看不远处采摘桑叶的人,纳闷起来。
明明在苏州的时候,她恨不能把这些点心都装进肚子里,怎才过个一年就变了?